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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

过年好!龙年初始,你的新年有什么新的打算么?

如果我问你– 有一个日观朝阳落日夜看满天繁星、整日花香鸟语又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那里提供十天的免费吃住还教你一种寻求快乐的方法,你想不想去体验一下?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免费的体验需要你承诺遵守他们严格的时间表,承诺不能用邮件、手机、电话等任何方式与外界保持联系,十日禁语即不能以口头或身体语言、眼神等与任何人交流(必要时仅可以与义工老师和工作人员联系),没有任何电影电视电脑等娱乐节目,十日素食并且过午不食,你愿意去吗?

如果我再告诉你,这山林中寂静十天中的每一天需要早上4点起床晚上九点半熄灯睡觉、十个半小时禅修静坐、晚上一个半小时观看关于快乐人生的开示录像、其余五个半小时是用来洗漱、早晚两餐饭(早餐六点半午餐十一点)和下午五点的下午茶以及山中漫步行禅;他们教授的禅修方法主要是来自佛教最古老的观呼吸方法,教授的方式是看录像听录音,那位S.N.Goenka老师是个长相很印度说的英文也很印度的没有任何神通的缅甸出生的印度人;这两餐素食基本都是没有油盐调味的瓜果青菜、下午茶没有饼干点心仅有两个水果(一个的份量是一个李子或半根香蕉,老学生没有水果仅喝一杯姜汤而已);山间昼夜温差大,夏天的夜晚气温可能也只有5-8度;无论男女都不能化妆打扮;二三十岁的新生需要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性别的陌生人住十个人一间的宿舍共用洗手间冲凉房,你还愿意考虑吗?

这就是我这个新年期间在悉尼美丽的蓝山山间的Vipassana(内观)禅修中心度过的十天。老实说,从几年前读到阿姜查的“禅修世界”和索甲仁波切写的“西藏生死书”开始,我一直有想去体验这种山林中十日禅修的机会,去年读了乔布斯的自传后我更有想了解真正禅修的奥秘。去年年中Rosita告诉我这个距离悉尼市区仅两小时车程的所在,十一月初她带我去参加了Vipassana禅修中心的开放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禅修中心繁花盛开宁静祥和,当时我看到的就是我告诉你的前两部分。中心的门口有一座原木的连接餐厅和宿舍的廊桥,桥下有一池睡莲- 她们的模样简直活生生就是莫奈那幅名画的原型,在春日午后的光影中新绿或深绿的莲叶舒展在池面上,莲花们各自安逸自在地或洁白或粉红或淡紫地含苞着盛放着。这一池睡莲让我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也就在那一刻我知道这就是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禅修世界。

我在年末兴冲冲赶到禅修中心报到开始我十天禅修的那个下午,我惊讶地发现同来禅修的男女学员竟有一百余人,我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睡莲。可她们却换了一个样子,静悄悄躲藏在莲叶下面仿佛是在躲避那有点凄冷的阴天。看到我有些失望的样子。旁边有个工作人员告诉我,在上一期(即十天前)山里雨下得很大,大家都以为睡莲可能死了不再开放了,没想到这两天雨停了莲花开始苏醒、有的已经含苞。她让我有些耐心,说等太阳出来了她们就会盛放的。禅修中心男女禅修学员是严禁接触的,木桥隔开了男女的起居学习散步等的空间也把莲塘分成了两半,记得女生这半的莲塘中曾盛放的是粉红的淡紫色的睡莲,那天仅有几个花苞而已。

我被分配到餐厅楼下的十人宿舍,一个单人床一个小杂物架兼做隔断。莲塘就在宿舍和禅堂的中间,所以每天早中晚我都会路过去看望她们。的确,睡莲晚上也是睡觉的,我早上四点半去禅堂的时候她们还没睁眼。八点吃过早饭再去禅堂的时候她们才惺惺然醒来伸直了腰杆,多半要等到上午的禅修结束十一点左右才看到她们在或明或暗的阳光中张开了笑脸。她们的笑容大多能坚持到晚上六点我们去做晚课的时候,晚上九点从禅堂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她们也开始睡了。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爱说爱笑爱问问题的人,细心的Rosita特别建议我不要问问题因为我的问题将会在后续几天的开示中逐一得到解答,我答应了她。Vipassana禅修的主要方法是观呼吸,禅修的头三天就只是让学员关注鼻孔和上嘴唇上的一个小小的三角区域。但观呼吸而不能数呼吸,并且不能用我熟悉的其他禅修方式比如观想宁静的画面和佛像、念佛号咒语等等,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放下我的习惯我的思维、不知道该做什么更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由于禁语,我的思维更为活跃。再加上那两餐素得不能再素的斋饭、半夜被同宿舍其他女生的呼噜和梦魇吵得失眠的痛苦、禅堂里阴雨天不对流的空气常常让我观呼吸没观到三五分钟就走神甚至打瞌睡了。清醒的时候也是四分之一的注意力在观呼吸、一半的思维在胡思乱想、还有四分之一的精神是想把我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维拉回来。那头几天的日子甚是煎熬,我把自己短短的人生、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情感经历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又一遍;又想像着Lulu 和Yubo他们一听说吃斋就把头摇成拨浪鼓的样子、Chris说看你嘴里淡出个鸟来的神情、Ranny & Derek信誓旦旦要到禅修中心门口摆个BBQ让香味飘进禅堂的笑脸、还有Anthony祝我体验到Enlightenment以及Jason说十天之后看我头顶是不是有了光环的玩笑;原先从未体会过失眠和饥饿感的我甚至在脑袋里起草了一个素菜馆的商业计划书、还想着把这十天的经历编写成一个半纪实的电影剧本。估计同修的同学们都有相似的体会吧,这十天免费的课程坚持不了的也不需勉强,所以我们同宿舍的十个女生,第二天早上就走了一个,第五天又走了一个,让我们剩下的八个也心情矛盾。

每天路过莲塘的时候我会把我的烦恼告诉睡莲们,特别是午饭后我会坐在莲塘旁看着她们,数数她们那天是不是又多开了几朵花。她们总是笑着迎我。烦恼至极时,我也会搞点小破坏扔一颗石子到莲塘里看看它到底有多深。石子在不大的莲塘也不过仅仅是在浊水之中泛起一点涟漪,这涟漪很快就消逝了。让我想起水浊而静之徐清的道理,找回些既来之则安之的心境,明白这些安排也好折磨也罢自有它的道理。既然Vipassana是了解事物本来的面貌(See the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的方法,那我就耐心来了解吧。

从第四天老师开始传授内观心法中将关注鼻尖的呼吸变成关注从头顶到脚底的注意力转移时,我开始渐渐地有了一些领悟:刻意想要放下的心态也是一种执著;不想去面对自己内心或多或少的痛苦和不快乐就没有真正认识自己更不可能真正认识别人;了解无论什么人事物什么意识和精神什么喜怒哀乐都像我们的呼吸和我们的生命一样有产生、存在和消失的无常过程,不需要特意地去想或者不想,因为想与不想对无常并没有帮助只能徒增烦恼;明白了禅定其实是在一个念头过去另一个念头还没有到来之前的宁静瞬间,禅定功夫的高下就是各人能够对这个宁静瞬间把握的时间长短而已。而每天夜晚的开示中的佛陀经历和其他用意颇深故事也让我懂得真正的禅修是因为明了无常和因果、敢于面对生命的种种苦痛、能够放下执著而专注而后开心的快乐;也懂得禅修者只有真的懂得爱自己才能有能力有爱心不求回报地去爱他人。这些切身感受是和曾经书里读到的和听人讲到的有根本的不同,或者也只有真正地处于这种极端寂寞寂静的环境中才能慢慢领悟透彻吧。禅修十天的时光过半之时我才真正体会到那对当下的专注,体会吃饭就是吃饭、走路就是走路、坐禅就是坐禅的意味,也这才品味出来那些清水煮出来的青菜红萝卜西兰花的味道、才能把同宿舍女孩子的梦话当成催眠曲。

最后那晚Goenka老师说的是离开这个世外桃源后的禅修。课程结束后的第十一天是我的生日,早餐后义工们通知我们可以去领手机电脑做完清洁就可以回家了。拿到我的Iphone我却丝毫没有立即查看电话、留言和邮件的冲动,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十天里一样在转动,自己就像天空中一片飘过的云彩、午后的一颗雨滴和莲塘的绿叶小花一般很渺小,只不过是爱我想我关注我的至亲好友们心中的一点牵挂罢了。

我又来到莲塘边跟她们告别。时间尚早,睡莲们并没有全部盛开,突然想起程然在“莲花次第开放”中的一段话来:“惺惺然醒来,心里突然冒出一句– 迟来的幸福似海深。我的心在刹那,如莲花次第开放,富足而赞叹。没有牵挂,没有负担,没有反反复复的追问和要求,只有安静和感激。我安静地在这里,开着紫色的小花。。。”很庆幸很感激,在我尚算年轻的时候体味到了这还不算迟来的幸福。

亲爱的们,祝你们龙年幸福安康!

乐乐

2012年一月

(附:Vipassana禅修中心在中国香港、台湾以及世界各地都有分支机构,详情请查阅其网站 http://www.bhumi.dhamma.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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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乐

陈乐乐

37篇文章 8年前更新

因为喜欢灿烂阳光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简单生活移居悉尼,是澳大利亚众多“闲人”中的忙人,更是会忙里偷闲享受生活的人。 能够独乐乐、也好与人乐乐与众乐乐,故以笔代琴闲时写几个字与你一起分享在南半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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